入夜,悉悉率率的聲響傳到江盈的耳中,她警覺醒來。
黑暗中幾雙幽綠的眼睛緊盯著她,伴隨著舌頭舔過尖牙的口水聲。
野,野狗?
她身子一僵,強行冷靜下來思考著對策。
微光下,她看到了它們巨大的體型以及緊繃翹高的尾巴。
步伐,慢慢逼近。
舔牙聲音越來越近,好像下一秒,那群野狗就會撲上來,將她啃得骨頭都不剩!
江盈翻身跪地,拱起腰腹,壓住喉嚨,模仿老虎發出低吼聲。
野狗視力不佳,黑夜中僅憑聲音辨認。
它們腳步漸停,一隻體型較小的縮了脖子,到了狗群後方。
時機成熟,江盈輕鬆一躍,跳出了灌木叢。
“嗚汪!”“嗚汪!”
聲音緊隨其後。
她拚了命地跑,終於在前方看到了一個山洞。
扒開遮擋的藤蔓,她藉著嬌小的身子鑽了進去,身形巨大的野狗卻被擋在了外麵。
它們“嗚嗚”低吟,似有不甘。
江盈鬆開緊咬的嘴唇,齒間竟有了血腥味。
時刻不敢鬆懈,她摸索著往山洞裡走去,陰濕氣味瀰漫,久久不能散開。
她摸到了幾塊石頭,卸力坐在了地上,兩手打磨著石頭。
幾隻螢火蟲洇洇發著光,上下飛舞,映出她清瘦的側顏。
石洞裡迴盪著粗石摩擦聲。
她將石頭磨出了飛鏢的形狀,塞進腰間,以作防身之用。
不知過去了多久,螢火蟲光芒漸熄。
黑暗散去,綠枝細條間探出一縷清晨的陽光。
江盈腦袋低垂,呼吸聲重了幾分。
忽然,洞口傳來腳步聲,藤蔓被大力撕扯開來。
江盈驚醒,手中石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出。
外麵之人側身一躲,險險避開了飛鏢。
“呼!”他鬆了口氣。
還好反應快!
“什麼人!”江盈站起身子,厲聲喝道。
她屁股坐麻了,痠軟無力。
“是我。”楚默言彎下腰,探頭進去。
江盈驚得瞳孔放大。
他不是個病秧子嗎?哪來的身手躲開飛鏢?莫非是自己的實力下降了?
冇了藤蔓遮擋,洞內亮了起來。
“你是如何習得這飛鏢?”楚默言漆黑的眸如一淵深潭,藏著驚奇和探究。
“唔……”江盈揉著自己痠麻的大腿,垂眸掩飾道:“兒時,我同鄰居家的陳豐哥哥學過。”
飛鏢之勢淩厲慎人,怕是也練了好些年。
“防身極好,”他淡淡點了點頭,環顧左右:“昨夜你在這兒休息?”
江盈苦笑:“被野狗追了。”
“打算什麼時候回家?”
楚默言側身略過她,走到山洞裡麵,踹了一腳地上成了肉乾的死老鼠,彎腰選了個乾淨些的逼仄角落坐下。
莫名有種自己家被占了的感覺。
江盈搖頭,神情不悅:“我不回去!她早晚要把我打死的!”
“那為何要招惹她?”楚默言笑了一聲,覺得她彆扭的模樣怪可愛。
“是她!”江盈來了氣,更不想回去。
她寧願在這山間被狗咬死,也不願回去再死一次!
“我知道,”楚默言打斷了她的話:“有我在,她們不會再欺負你。”
江盈輕嗤一聲。
要是他靠得住,原主至於含恨而終?
“這洞穴倒是隱蔽,藏身極好。”楚默言看似轉移話題,實則循循誘導:“卻隻能急用……”
見他麵色淡然,一副事不關己模樣,話卻戳中了江盈的死穴。
此洞陰暗潮濕,洞裡多的是發黴小動物,到了晌午那是臭氣熏天。
待在山上的確不是長久之計,她如今身體虛弱,正是需要進補休息的時候。
她沉默半晌,緩緩開口:“我隨你下山。”
隻要身體能恢複過來,一切都好辦!
“好。”楚默言勾了勾嘴角,站起身來為她領路。
目的達成,也不枉他尋了一晚上。
山下,村民聚在村頭,望著楚家的方向,嘰嘰喳喳聊著。
“從前便聽聞這山上有惡狼邪祟,半夜抓小孩來吃!”一人作餓狼撲食狀。
“你這說什麼胡話呢!我從未聽見狼嚎,倒是有野狗叫聲。”另一人打斷他。
“楚三媳婦跑到了山上去,不會有事吧?”劉嬸不禁擔心起來,手撫著胸口順氣。
李叔歎了口氣:“她也是個好孩子,可惜嫁到楚家,落到了穆氏那悍婦手裡。”
“凶多吉少咯!”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。
村裡人都覺得江盈死在了山上,連楚家人都不例外。
扈氏吐著瓜子殼,語氣尖酸:“我說這老三媳婦是死在外麵了吧?家裡那麼多活都冇人乾了!”
“賤蹄子敢回來,我打死她!”穆氏往地上啐一口,語氣凶狠。
此刻,江盈已到了門口,恰巧聽到這兩句話。
“婆母、二嫂好興致啊,閒聊還咒我死?”
陰惻惻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。
一夜過去,江盈又嬌瘦了一圈,眼下青黑,一臉憊倦。
扈氏手裡瓜子撒了一地,見鬼似的亂嚷:“啊!你不是死了嗎?”
“嚷嚷什麼!”穆氏瞪她一眼,才慢慢轉頭,嘴裡囂張道:“一晚上那賤蹄子早餓死了!”
當她看到江盈的那瞬間,眼珠猛地睜大。
“你怎麼回來的!”
目光轉移到她身後的男人上,才恢複了神色,瞭然地“噢”了一聲,走上前去:“難怪一早上不見人,原是去找你了!”
江盈吃驚一瞬,轉頭看那個男人。
可他還是抬著下巴,一副漠不關心的高冷模樣。
想必是怕少了人為他端茶送水,這纔去山裡尋了她!
江盈回了回神,見穆氏一臉凶神惡煞,手握著菜刀,刀刃上沾著菜碎子,想著自己身子不能勉強,頓時軟了聲音。
“婆母還在怪我昨日的事嗎?”她使勁眨了眨眼,硬是紅了眼睛,逼出兩滴淚:“我是餓瘋了纔會推你入河,亂說胡話……”
舉著菜刀的手一頓,穆氏皺起了眉頭看她,不知她唱得哪齣戲。
“明日!”她吸了吸鼻子,以袖掩麵:“明日我便向鄰裡們澄清!我婆母是個大好人,給了我房子住,又給我吃喝,是如同孃親一般的人!”
兩句吹捧,便把穆氏的麵子找了回來。
“婆母可以原諒我嗎?”她一臉期冀,抬眼望著穆氏。
那小鹿般靈靈閃動的雙眸,盯得穆氏頭皮發麻。
她將菜刀扔在了案板之上,朝他倆一白眼:“進來!”
楚默言跟著進去,不由多看了一眼江盈,人雖瘦小,卻懂得以退為進。
這姑娘跟他想象的,好像有點不一樣。